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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更深了,风渐渐大了起来,吹得窗棂咯当咯当响。
就像是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。
廖忠屏息静气听了一会,好像是有人在院里走动,又好像没有。
他知道院子里住的女子多,不安全,想要强撑着起来看看。
结果只是转了下眼睛,已经晕得天旋地转,只得作罢。
天蒙蒙亮的时候,廖忠强撑着爬了起来。
他收拾了一下自己日常用的东西,打成包也不过两身换洗的衣裳,一双已经透底的鞋。
还有昨日庄氏给他的十两银票。
出了门,料峭的晨风吹了廖忠一个激灵,昏昏涨涨的大脑瞬间清醒了许多。
他要不是生病,平常这个时候,早就打扫了院子、挑了水、劈好柴出门做工,也不知道庄氏一家几时起身。
可能大户人家都注意养生,起的迟些,所以一整个院子的人除了他,别的房间门都还紧紧关闭着。
廖忠背着小小的包裹走到院子中央,慢慢停下脚步。
他本想去跟庄氏道个别,怕被庄氏一哭,自己又没骨气的心软。在院里踟蹰片刻之后,毅然决然走向院门。
院门没闩。
廖忠愣了一下,暗自埋怨庄氏一家太过大意,也不怕贼进了院子。
他走出院门,返身体贴地关紧,转身大步离开。
他要去娘子之前做工的酒楼打听一下娘子去向,然后一家团聚。
他已经不在乎庄氏会不会还那些银子,只要他和娘子都硬硬朗朗的,日子总会好起来的。
桑氏之前做工的酒楼还没开门,只有一个小伙计拿着扫帚,一边打哈欠,一边打扫着门前的石阶。
廖忠连忙陪着笑脸迎上去问道:“小掌柜,能不能打听一下,前些时候在这里做工的桑氏母子,小掌柜可知道她们去哪了吗?”
小伙计认识这个人。
就是小年那天,此人从桑家娘子手里夺走了仅剩的五两银子,不顾桑娘子跌在地上摔破了手,头也不回拔腿就走。
掌柜可怜桑娘子自己带着个孩子,给她寻了一户人家,去做仆妇了。
但这个事儿,他不打算告诉这人。
小伙计扬起扫帚,刷刷刷用力扫了几下,浑黄的尘土顿时扑了廖忠一身。
廖忠嗓子本就不舒服,尘土入喉,他捂住嘴,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。
小伙计转身往楼里走,走了几步又转回头大声喝道:“没见,人走了。你也别在这里,真是晦气!”
廖忠眼里顿时溢满了泪。
小伙计冷笑一道:“怎么,这是被主家赶出来了?生病了才想起你婆娘的好,想她来伺候你了?你不是攀上高枝了吗?还回来找她干嘛?”
廖忠苦苦哀求道:“大嫂子没赶我,是我知道错了。麻烦小掌柜告知一声。”
小伙计目露不忍,又迅速硬起心肠,冷喝一声,“没见,赶紧走!”
然后转身进门,砰的一声将店门关上。
廖忠无奈,只好转身下了石阶,沿着街道缓缓离开。
太阳渐渐升高,夜里的寒气和潮气也慢慢散去,街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。
庄氏睡梦里感觉特别冷,只觉得身下铺着两床被子,还是又硬又凉。
她眯着眼睛,抬手到处一阵摸索,手却拍到了泥土地上。
不对!
她猛地睁开眼睛,发现自己竟然掉到了床下。
难怪这么冷。
庄氏只觉得自己浑身又酸又疼,揉了揉腰,才勉强从地上坐了起来。
然而这一坐起身,庄氏骇然发现:屋子里到处被翻得乱糟糟的,好像遭了劫。
她吓了一大跳,连忙扶着床沿,从地上站起身。
没承想,还没站起来,又被床上女儿的样子吓得跌了回去,“啊!”
廖施感觉自己这一觉睡得,像跟敌人打了一仗一样,浑身又酸又疼。尤其两条腿,简直不像是自己的。
母亲一喊,顿时将她吓了一激灵。
她揉揉眼睛,呲牙咧嘴坐起身,捂着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。
刚唤了声母亲,立刻被眼前一幕吓得魂都飞了:她怎会……怎会赤着身子躺在床上?
她明明记得,昨夜是穿着里衣睡下的。
而且,身体的感觉,怎么会这么不对劲?
廖施慢慢抬起头,看向脸色煞白的母亲,带着哭腔又唤了一声,“母亲?”
庄氏踉跄扑到床边,慢慢伸出手,抖得像寒风里的树叶,眼泪唰唰落了下来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“施儿,我的施儿……我的孩子啊,这可怎么得了啊!”
廖施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。
房门被人砰砰敲响,大姐廖雯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,“母亲,三妹,你们起身了吗?”
庄氏转身就要往外走,被廖施一把拉住,压低了声音快速说道:“母亲,您让大姐进来……让她们进来,是打算让所有人都知道,女儿昨夜被人玷污了清白吗?!”
廖施身子底下的床单上,一片狼藉,赤褐色的血迹像刀子一样刺痛了庄氏的心。
庄氏用力捂着嘴,坐在床边无声痛哭。
廖施眼泪不停地往下流,用力晃着庄氏的肩,小声催促,“母亲,您快应一声,别让大姐听出来。”
庄氏松开手,胡乱抹去脸上的泪,深吸一口气,扬声问道:“何事啊?”
廖雯推开房门,走进正堂,站在内室门口说道:“忠叔走了,今儿不知怎么了,女儿和嫂子都起晚了。母亲,您还好吗?”
庄氏假装生气的样子,“起晚就起晚,左右又不出去做工,晚就晚了吧。”
想到方才廖雯的话,庄氏心里一跳,连声问道:“你说谁走了?”
“忠叔。”廖雯道:“女儿起来后看到忠叔的房门还关着。想着他昨日病了嘛,女儿叫了几次没人应,担心他出什么意外,就想进去看看,结果发现忠叔的衣裳和鞋子都不见了。”
庄氏心里怦怦直跳,下意识与廖施互视一眼道:“可能去上工了。你先去做饭,我和施儿一会就起了。”
廖雯应着,慢慢走了出去,将房门轻轻带上。
她站在门前,若有所思地看着房门:母亲和三妹睡在正房,以前每晚都会闩门。
可方才她来的时候,门是虚掩着的。
所以她想都没想,推开门就走了进去。
内室门也是虚掩的。
里面母亲压抑的哭声虽小,还是清晰传了出来。
她连犹豫都没有,踮着脚迅速退出房间,躲到了门外。然后装作刚刚过来的样子,敲响了房门。
家里进了贼。
昨夜廖施……
被人占了身子!
廖雯整个人都在簌簌发抖。
可为什么,她们昨夜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?
或许昨夜格外黑甜又漫长的梦,就是答案……